父母皆禍害？（上）
週六一早，妻就急切地叫我，我放下做了一半的早餐趕了過去，只見妻子嚴肅地坐在女兒床邊。我問怎麼了，妻子抬起頭，眼淚流了下來，繼而問道：“老彭，你覺得咱們對得住女兒嗎？”這哪兒和哪兒啊！女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、我們生命的延續。從小到大，我和妻子為了她甘願付出一切，哪裡有對不住一說。我詫異地問她何出此言。妻子讓我看女兒電腦桌面上的一個文件，文件的標題竟然是“父母皆禍害”。我心一顫，急切點開了文件。
只見，女兒列舉了我和妻子的很多“罪狀”。比如，她小時候數學成績不及格，我當著全家的面數落了她，從此她不願再與親戚來往，覺得大家都看不起她。再比如，好友過生日，她興致勃勃地買好生日禮物，期盼與大家歡聚一下，卻被媽媽強烈制止了。女兒說：“那是我最煎熬的一個晚上，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和難過。我在想，為什麼偏偏我的父母是這樣，我為什麼偏偏是他們的女兒。”
女兒還提到她上幼兒園的一件事，說她和小朋友打鬧著玩，結果對方翻了臉，告老師說自己咬了她。老師當眾批評了女兒，還向妻子告了狀，妻子不由分說便讓女兒給對方道歉。女兒寫道：“即便到現在，我想起這件事情仍覺得心寒，我極度懷疑媽媽是愛面子還是愛女兒。沒有人理解那一刻我有多麼無助、多麼委屈，當時我心裡只有一個聲音——我恨媽媽！”
看著女兒的控訴，我的心沉入了谷底，妻子的情緒更是糟糕。我對妻子說：“現在我們的情緒都比較激動，等冷靜一下，我們再來處理這件事。”
整整一個上午，我腦海中不斷浮現女兒的成長過程，那麼多充滿愛意的畫卷，為什麼女兒看到的只有傷害？這就是23年來女兒對我們的評價嗎？其實，我和妻子在為人父母後，已經在盡力修正我們成長中的遺憾了。想到這些，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心中也曾對父母有很多不滿，比如：小時候因為吸煙被父親當眾侮辱；父親脾氣急躁，他嚴厲的吼聲街坊四鄰都能聽到，讓我走在街上總有顏面掃地之感；當兵一直是我的夢想，但他無論如何都不准我參軍，而是讓我去工廠接他的班……
這些遺憾和不滿，也曾在我心中激烈過，只不過我只敢讓這些不滿在心中澎湃，卻始終沒有膽量說出來，更不可能說出“父母皆禍害”的話。隨著自己為人父母，真正理解了父母的不容易，才明白父母帶給我的“傷害”更多地出自於他們本身的局限以及他們的經歷。有些傷害，是無心的也是無可避免的。為人父母後，我和妻子雖然已盡力“篩掉”很多錯誤的方法，但沒想到還是不可避免地給女兒帶來了很多傷害。
比起當年的我們，女兒這代年輕人有更多的空間、更多的機會去抒發內心對父母的不滿。雖然我一時很難接受孩子的抱怨，但理智地想想，這種能把傷疤晾曬出來的做法，對孩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因為我深信，只有直面傷害，才能癒合傷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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